從老板嘴裏聽到這話, 洛聞書並沒有很意外。

拿她目前為止抓到的幾個異類與其追隨者作參考，追隨者們普遍都知道異類的計劃, 畢竟最終去執行這個計劃, 跑前跑後，忙裏忙外的人是他們。

但老板問話的意圖，卻是耐人詢問。

在洛聞書看來, 這些異類之間, 彼此互不關心，甚至於幾乎沒有任何聯系。

它們之間算起來應該是競爭關系, 地球雖然看起來很大，但資源其實是有限的, 而這些異類, 單獨一個拎出來, 都是可以占據一顆星球的存在。

它們現在之所以沒有打起來, 完全是因為都在忙著茍發育, 畢竟沒點本事, 拿什麽跟別人掰手腕？

思及此，洛聞書忽然有了一點想法，於是她眉頭微微皺起, 表情看起來略有些痛苦，似乎是在掙紮著。

“……不……不能說……不可以……”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才勉強擠出這麽幾個字音。

其實洛聞書以神識旁觀, 覺得自己的演技是很拙劣的。

如果只是假裝成被蠱惑之後失去自我意識的樣子還好, 只需要木著一張臉, 眼神迷離就行了。可一旦遇到這種需要做出表情的, 看起來就很假。

不過老板對於她的反應, 絲毫沒有懷疑，並且看起來似乎還很滿意，繼續以摻雜了詭異力量的低沈的聲音蠱惑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麽……”

“相信我，這裏很安全，不管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它都無法感知到……”

“只要你告訴我它在哪裏，降臨計劃進行到哪一步，很快，它就會從這顆星球上，徹徹底底的消失。”

這番話，清晰的表明了他的意圖。

但其實這一點並不難猜。

之前在放風箏的平野上，老板故意接近並且試圖控制洛聞書他們，之後見情況不對，又大費周章的將他們綁架帶到自己的老巢，就是為了從他們口中問出那個‘控制’他們的異類的行蹤。

他做了這麽多，目的總不能是打算問出地址後去給對方送禮物吧？

很顯然，他是沖著弄死對方去的。

洛聞書繼續試探道，“……不可能，祂……祂是無敵的，不死……不滅……”

這一點，是所有異類追隨者的共同認知，也是異類給他們洗腦的重點之一，要不是這樣，誰會冒著魂飛魄散下十八層地獄受罰的風險去給它們辦各種違法犯罪天理不容的事？

老板依舊沒有懷疑，“假如真的無敵，又何必躲躲藏藏，像是下水道裏見不得光的老鼠？”

洛聞書覺得，這人對老鼠的意見很大。

只聽他繼續說道，“當然，那些也不全是騙你們的。”

“從宇宙的尺度來看，這顆星球十分的渺小，如滄海一粟，但同時它又是如此的獨特而美妙，在短暫的時間裏，孕育出了無數瑰麗的文化……”

“但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那條特殊的進化之路，在我們的認知裏，這是宇宙中唯一的一處……”

洛聞書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詞——“我們”。

“可惜它是排外的。”

說到這裏，老板一臉向往的表情與眼中清晰可見的癡迷和狂熱，迅速歸於平靜。

因為之前在通道裏跟天道交流過，洛聞書知道這一點，這也是異類們處心積慮，想方設法的要給自己弄一個人身，美其名曰‘降臨’的原因。

而這個老板，又是從何處得知？

洛聞書心裏有了一些猜測。

“從你的反應來看，那個汙染你的東西，現在應該還處於被排斥的狀態……”老板盯著洛聞書的眼睛，似乎透過她在看著某個異類，語氣不屑的評價，“可真是失敗啊！”

他說，“古語有雲，良禽擇木而棲，又有，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如今在我的地盤上，生死掌控在我手中，還有你的孩子和弟子，那個東西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給，甚至比它更多更好！”

“因為……我比它更早邁出最關鍵的那一步！”

在此之前，洛聞書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但是真的聽到這句話從老板嘴裏說出來，依然有一些驚訝。

不容她多想，伴隨著話音，只見老板身後的那一堵墻上，裂開一條縫，而後緩緩往兩邊展開。

那看起來像是一道隱藏的暗門，其實不然，洛聞書剛才感覺到了能量的波動，有點類似於將異類們帶到地球上的那種特殊通道。

門打開後，內部空間並不真的是在墻壁後面，而是連通著一處特殊的空間，裏面的情況，仿佛被一層迷霧所籠罩著，虛幻迷離，一時看不真切。

老板站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往門裏走，“跟我來，帶你看看裏面這些東西。”

這一發展，正合洛聞書心意，她木著一張臉，雙眼無神的邁動雙腿，跟上了老板，隨之一起進入門後的特殊空間。

一門之隔，是兩個世界。

在外面，洛聞書能感受到世界的真實，而到了門裏，那種感覺，就仿佛身處環境，一切都是虛構的。

展現在她眼前的，是熟悉的異類風格，陰暗，血腥，到處充斥著各種精神汙染物。

“……⌒//，&##，**@……”

老板嘴裏吐出一個又一個奇異獨特的字音，並不是地球上的語言，但洛聞書能聽懂。

這是因為她自帶翻譯，也就是玩偶掛墜。另一方面，老板也沒有想要為難她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這樣說出來更應景，在說話的同時，也將翻譯過後的意思，一並傳達給了她。

那是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它們的主人，是那些從浩瀚星空而來的異類。

老板每念出一個名字，幻境空間裏就會出現一個對應的生物，就像是博物館裏玻璃櫃中展示的物品，配上各種燈光，以便游客更好的參觀。

水母，瘤子，長蟲……

洛聞書跟著老板往裏走，看到了各種各樣的異類。

雖然這是一片幻境空間，可它們是真實存在的，每一個的氣息都不一樣，但又同樣的虛弱，應該是處於封印狀態。

“看到了嗎，它們跟汙染你的東西，是一樣的存在，曾經也有著許許多多跟你一樣的追隨者，去準備和實施它的降臨計劃……”

老板停下步伐，轉過身來，面對洛聞書，看著她的眼睛。

“但是現在，它們全都變成了我的收藏品！”

“你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裏的，在此之前，還有許多跟你一樣的人，也來過這裏，像這樣參觀這些你們認知中不死不滅的東西，而他們最後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現在，輪到你做出選擇了，是繼續忠誠於汙染你的東西，還是……歸順於我？”

如果不是有這處詭異不祥的空間兜底，老板現在的樣子，以及說話的語氣，大概會給人一種濃濃的中二病晚期沒得救擡走直接埋了吧的感覺。

洛聞書想要的信息幾乎都得到了，也就不打算再偽裝。

她視線越過老板，看向對方身後，幻境空間過分寬廣，似乎無邊無際，但在視野的盡頭處，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類似祭臺一樣的建築，上方血色的雲層不斷翻湧著，時不時有電光閃爍。

一級一級的階梯往上，依稀可見，祭臺的中間，擺放著什麽東西。

“那邊，是什麽？”洛聞書問。

老板也不知道是太自信，還是什麽，似乎並未察覺到異常，聽到洛聞書問話，他便轉過身去，看著那個方向，回道，“那是曾經的我，是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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